【高育良中心向】【世事云烟】第七章 “再见”

楔子    第一章:缘起    第二章:事实改变之后    第三章:公元2015    第四章:岁月忽已晚(上)    第五章:岁月忽已晚(中)    第六章:岁月忽已晚(下)

 

今天一整天,阿辉都觉得高太与平时不太一样,但具体哪里不一样,他也说不清。

早上,阿辉正在餐厅吃自助餐。菜品已经收了一多半,高太才拉着祁少姗姗来迟——他本以为两人早已吃完了。

阿辉注意到高太的脸色比起昨日稍红润了些,除了眼睛微微浮肿,精神状态已好转了不少。祁少心情也不错,一直指着落地窗外的院子问:“吃完饭我能不能去和他们玩?”——那里,早已聚集了不少同龄人在雪地中嬉闹。究竟是孩童天性。

席间,阿辉听到祁少炫耀今天还是自己叫醒auntie的,这是从小到大头一回。高太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。其实阿辉觉得高太笑得很勉强,似乎心思根本不在此,连饭也吃得很少,像是在想什么事情。她一会儿问附近有没有药店,北方天气太干燥,早上发现圆仔流鼻血了,所以想买些去火的常备药;一会儿又打听附近有没有商场,想去趁早选购些冬季的衣物……阿辉觉得大可不必如此敏感:不过几天时间,又不是常驻,何必大费周折呢?高太只是笑着垂下眼帘,那神情里分明写着满腹的担忧与遗憾。

当然,大雪封路,地方偏僻,一上午大家终究是哪儿都没去。阿辉陪着祁少在酒店后面的院子里堆雪人,高太立在不远处的走廊下,静静的一个人,只有在孩子招呼的时候才收回神思看着二人答两句。

快到中午,祁少玩儿得累了,阿辉陪他到大厅休息,才发现不知何时高太已经离开了。

午饭时,高太下楼来,不光阿辉,连祁少都发现了“auntie今天真漂亮”——其实,她与早上并无二致:头发依旧是低低地挽个髻,衣服也是昨天自己拿来的那套白色大领貂皮衣,但就整体而言的确让人耳目一新。仔细看,才发现高太化了妆。虽然只是峨眉淡扫,略施粉黛,不可否认她的打扮的确非常用心,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稍显憔悴病态的面容。

她依旧吃得很少,只是静静地看着其他人吃。阿辉注意到她的双手总是不自觉地紧攥。

“阿辉,咱们吃完饭就走,我怕路上耽误。”

阿辉有点诧异,倒不是为不能午休而遗憾;就是觉得才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真用不着如此杞人忧天,小题大做——不过今天对面的这位高太好像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。本来他还想说两句,但是看到高太诚恳而真挚的目光望着自己,也就再不好拒绝什么了。

谁让自己只是个助理+跟班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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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开得非常非常慢。近一夜的大雪在路面堆积成一层松软厚重的白色毯子,然而过往车辆与行人的反复碾磨,将它压缩成了一块坚硬光滑的冰,连颜色也渲染得看不清本来面目。

坐在温暖的车厢里,高小凤只觉得自己全身心被一股莫名的气顶着,仿佛失去了重量要飘起来似的。

他好么?吃得惯里面的饭菜么?药按时吃了么?是不是还失眠?习惯这里的暖气么?会不会早上醒来也流鼻血呢?衣服准备得够么?会不会怪我这么晚才来?如果问起孩子来该怎么办?我这样去看他他会不会不高兴呢?他……还受得住这么多天来的委屈么?

诸如此类种种担忧与疑问,仿佛在天地间构成了一张巨大的帷幕,给前方的道路蒙上了一层阴影。高小凤几次都想打开车门仓皇而逃,却又感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为什么会这样?难道今天不是一直以来自己期望的么?自己究竟在怕什么?为什么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了?

担忧、自责、爱慕、期待、恐惧、兴奋、紧张……种种强烈而矛盾的情绪在内心激荡着,高小凤觉得脸上发烫,双手冰凉,晕晕沉沉地浑身没力气。

窗外依旧零星地飘着雪花,轻盈得宛如四月柳絮,那个初见他的时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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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木雕花门外,高小凤捧着一杯茶水,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口气。

“吱吖——”门开了。

休息室里只有领导一人,他坐在沙发主位上,放松地将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,膝盖上放着一本A4纸大小的册子——她知道,那是招商会各家代表的宣传册。

高小凤慢慢走近,转到正面,依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,只觉得无形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,压在自己颤栗的心尖上。

“高书记,茶来了,明前龙井。”她感觉自己的声带都在抖。

领导抬眼看了下她,高小凤此时才看清他的真容。这位“高书记”比电视上还要严肃,带着一副黑框眼镜,让人看不透他的眼睛。

领导低下头,马上又迅速抬起,高小凤注意到他微微歪着的头和略上翘的唇角,又觉得和电视里、和刚才的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了。她的肌肉都紧绷起来,仿佛被施了魔法,定在了原地,端着盘子无法动弹。

“刚在那首《梨花颂》唱得不错。”

真没想到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!

始料不及的开场,让高小凤愣住了,无法应对地一动不动。

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局促,高育良笑了笑:“刚才从会场前走过的一群女孩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那个领唱的就是你吧——对了,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,小同志。”

高小凤恍然大悟,心里一块石头落地,又一块石头被提起,下意识地张开了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
“我叫高小凤,大家都叫我小高。高书记……您……您刚刚看到的……那是我姐……”她抿起嘴唇,胆怯地望了一眼这位戴着眼镜、位高权重、无数次听到赵瑞龙和杜伯仲提起却一直只活在传说中的大人物。

高育良微微愣了一下。

或许想象中的暴风雨没有降临,高小凤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:“她叫高小琴,大家都叫她大高,是这里的领班……”

高育良无声地“哦——”,轻轻点了点头,继续微笑地打量着她。

高小凤低着头,听到耳边又响起熟悉而陌生的男中音:“原来是孪生姐妹,不好意思。”她听见他轻笑的声音,非常善意和轻松,没有任何揶揄的意思。高小凤觉得这声音和之前在电视上听到的市/委书/记在各种场合的发言都不一样,似乎完全来自另一个人——一个与自己很近的人。

“高-小-凤”高育良垂下眼帘向下看了下,继续望着她问到,“是哪两个字啊?”

“大小的‘小’,凤凰的‘凤’。”

高育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“之前听你们杜总说,惠龙宾馆的员工们都很喜欢戏曲,特别是京剧,今天见识了——对了,你呢?也喜欢么?”

不,我一点都不喜欢,我们都不喜欢!高小凤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喊到。

“我只是随便听听,业余爱好。我们这里京剧唱得最好的是我姐……”她声音越来越小,不知道该不该继续。

“看得出来,”高育良笑意更浓了,“上个星期才在北京首演的《大唐贵妃》的经典唱段都能信手拈来,不容易。”

“我姐……她学什么都很快,做什么都好。”不知为何,高小琴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么一句话。

高育良笑出了声:“那你呢?”

“我?”高小凤不知他指的什么。

“你不想学两句,比如《梨花颂》?”

“我不喜欢这个故事……”说到一半,高小凤就后悔地闭上了眼睛,她想到了传说中对方是爱戏之人。

“哦?怎么讲?”高育良似乎不以为忤,继续饶有兴致地和她问话。

“‘石壕村里夫妻别,泪比长生殿上多’。”话一出口,高小凤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,为自己的大胆吃惊,更为自己的言行羞愧。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,她抬起头来看着高育良的眼睛认真地说:“我姐……我姐就是喜欢京剧,她什么都很出色,我比起她差远了……”

高小凤看到高育良笑着摇了摇头,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,这是她在官方报道中未曾见过的模样。

“我问的是你,不是你姐,”高小凤觉得这是在责怪她,但语气中没有丝毫嗔怒,反而更加亲切,“你也喜欢古诗词?”高育良扶了一下眼镜,高小凤觉得此时他那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。

“喜欢,只是读得不多。”

“哦——为什么?”

“家里穷。”说完这两个字,高小凤垂下眼帘,盯着托盘上的杯子,里面的水平静无波,茶叶静静地沉沉浮浮。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,为什么会跟对面这个陌生人说这么多不相干的事情,她想不明白,也没有细想。

沉默了片刻,高育良轻声说道:“小高,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,“你端着盘子不累么?再说你不放下我怎么喝茶呢?”

高小凤才意识到自从进来后站到这个位置上,自己的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现在。忙将茶水送到高育良前面的茶几上,杯柄与他呈偏右45度角——这是进入惠龙公司以来,一遍又一遍训练的基本功,无论再忙乱的情况下也不会出错的,于她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。

高育良端起茶杯,送到嘴边却停了下来,抬眼问:“现在还读么?”

高小凤认真地点点头,随即又不敢正视他,声音轻得仿佛漂浮在空中:“休息的时间会用来读些书,我和我姐每月都攒下钱来买书读。”

高育良呷了一口茶,听到这话又愣住了。他放下杯子,抬起头对她笑。高小凤觉得这笑容意味不明,似乎有一种无奈、甚至心疼的情愫。一定是自己多心了,她当时这样想。

“这也与你姐有关?”

“我……我们都很喜欢读书,只是没机会…没机会继续上学,”高小凤头更低,声音更轻,“我姐她…她很聪明,从小就是班长,什么都学得很快。”

“那你呢?”他的声音更加柔和,高小凤觉得就像外面飘飞的柳絮,在她的心上引起轻轻的骚动。

我?我有什么呢?这世上除了姐姐我还能有什么呢?

高小凤没有回答,或者更准确来说,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。

她看了一眼高育良,又沉默低下了头,两人视线相接的一瞬间,高小凤觉得心悸了一下,不知是痛苦还是难过,抑或是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感情。

“我没什么……”高小凤的声音已微不可查。

高小凤慢慢抬起头,高育良仍然在望着她——从他看到她的那一刻起,目光就未曾离开过。

“是么?我看未必。”他笑着对她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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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高小凤已经来到一间封闭狭小的屋子。这间屋子中央被玻璃隔开,窗户很高,而且狭小扁平,外面的光线都透不进来。

看得出来,这座建筑有年份了,到处都透着旧日陈腐、阴暗的气息。

难道他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么?

高小凤此时想到了几天前与姐姐的会面,那个小屋子虽然也不大,但也好过这里。何况还没有将彼此分离的这道屏障。

她感到憋闷和窒息,委屈和失望,但更多的是激动与期待所带来的躁动和胆怯。

高小凤来得太早了,先是在大门外凛冽的寒风中等了好一会儿,才通过层层地审查来到这里。

又不知坐了多久,她听到门外一群人越来越近。“吱吖”一声,伴随着一道光线射入,带来不适的白光,室内又恢复了原来的昏暗,一如细小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一阵涟漪过后依旧是光滑如镜。

高育良,此时就站在门口。他慢慢走近,坐到玻璃那边的椅子上。

从门打开那一刻,高小凤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:高育良没有像姐姐一样,穿着监/狱的制服;就如同以前那样,身着家常的衣服,外面是那件棕色的大衣——这让高小凤觉得亲切和欣慰。最恐惧的噩梦究竟是没有出现,她实在无法想象他穿着充满屈辱的难看囚服的样子。

高育良将红色的电话听筒放在耳边,看着玻璃那边淡淡地笑了。

高小凤如梦初醒一般抓起听筒,双手在微微颤抖。

整整一年未曾离得这样近,连上次听到彼此声音也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。

就像所有文章的开头难以下笔,所有故事的起始最为艰难,他们的第一句话也是如此地姗姗来迟,只是静静地望着彼此,贪婪得生怕错过对方的每一秒钟。

“瘦了。”良久,高育良叹息道,眼睛始终未离开妻子的面庞。

高小凤再也受不住了,一滴泪刚刚溢出眼眶,她立马侧头用手擦去。

“你和姐姐是说好的么……”高小凤故作轻松,她不愿让丈夫看到自己的软弱——如果哭泣代表“软弱”的话,“干嘛抢我的台词?”双唇不自觉地微微抖动着,本来想要展露的笑容变成了委屈的表情。

思念被压抑得太久太久,就算再灵活的手指也无法抹掉所有的痕迹。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毛茸茸的领子里,高小凤不停地转身,抹去。

她猜想自己的这幅样子一定非常狼狈,不自觉的轻轻说了句:“对不起。”她恨自己没用,本来满腹的话,结果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,让时间白白从自己指尖流去。

“咱们不是说过,永远不要对彼此说这句话,你忘了么?”高育良感到眼睛有些涩,却仍然保持着笑容,只是嘴角凝滞着苦涩的味道,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。

或许是提到了曾经,回忆有了共同的基础,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。

“第一次看你穿这身衣服,真的很漂亮。”

“还记得么?我曾经跟你说过北方的雪与咱们汉东不同,你今天见到了——现在理解我当初的话了吧?”

“北方不比南方,你刚来不适应,注意身体别生病了,啊。”

“去看过你姐了?她怎么样?”

“如今你要带孩子还要来操心我们,别亏待了自己。”

“孩子们呢?在家呢吧?还好么?别太惯着他们了,现在正是调皮的年龄。”

……

 就像斯诺克一样,话题一直围着边角做文章,两人似乎都惧怕触碰那个无以名状的核心。

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妥,生活的本质,不就是这些琐碎而微不足道的东西么?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、惊心动魄、曲折离奇的故事呢?

高育良慢慢地说着,用高小凤最熟悉最亲切的方式,安抚着她不安的心灵。所有的话她都听得明明白白,就像眼前人一样看得清清楚楚,却又没有弄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。她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畏葸,担忧时间的流逝,祈祷分别那一刻迟些到来,却依然没有勇气说出心中的话来,虽然她也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。

“你看看你,又哭了,还跟以前似的。”这句话高小凤再熟悉不过了,那是两人结婚后她第一次回汉东时他说的,“都当妈妈的人了,坚强起来,好么?”每当这个时候高育良总是像哄孩子一样,又如同老师对待学生一般。

“我哭怎么了……当妈就不能哭了么?”慢慢地两人都熟悉了这样的氛围,仿佛又回到了过去,“我……我又不是高彦珩……”

高小凤觉得好像一切都颠倒了——难道不应该自己来安慰他么?但又是那么顺理成章——总是高育良来做那棵擎天大树,一直以来,一如往昔。

高育良无声地笑了,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,这是他进来后第一次从心底笑了出来。

“彦珩还好么?方圆呢?哎,上次见他们,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,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一顿……”

高育良注意到,高小凤瞬间呆滞的表情,以及闪避的目光。

“怎么了小凤?是不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情?……难道彦珩…….”

“不不不……你别多心,孩子们都很好,在家好得很,很懂事,也很听话……”

高小凤忙不迭地否认,但是那种慌乱的神情反而更增添了语气的不自然。她想到了昨天圆仔对自己的哭诉:“Ted又那样了……根本不是病情反复……我们都知道了auntie……我,和Ted都看到了……”

忽然,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,“我对不……”高小凤几欲破口而出,却在血往心口涌的一瞬间迅速冷却下来:“你别老想着孩子们,多为自己考虑考虑。真的,我们很好。你……你在这里还好么?”

长久的沉默后,高育良望着高小凤的眼睛慢慢闭上,双眉轻蹙在一起,只有嘴角的笑容依旧:“你还是像以前一样,一点儿都没变……”

他没有继续说下去,睁开眼睛继续望着妻子,专注得仿佛要补偿片刻之前遗失的时光。

“说真的,你好么?在这里过得惯么?”高小凤执着地问着这个已经重复不知多少遍的问题,想要将他在这里的一切都探寻个究竟。

“我不好好地在这儿了么?你看你又说傻话,”高育良眼睛微微地眯起来,那是在她面前常有的神态。“这里挺好的,我每天看看书,练练字,真的挺好的。”

高小凤闭上眼睛,两行清泪划过脸颊。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,不会天真到相信大人们用心编造的“善意谎言”。

“何况……还有你啊。”

两人四目相对,他看到的是心疼与嗔怪,她看到的是信任与宽慰。

高育良的平静、释然、坦荡,让高小凤难过,更让她骄傲:爱了十多年的人,比心目中的他更加值得自己去爱;而且他也依然爱着自己,这一点从那一天起她就从未怀疑过。

而那一天,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高小凤自己也说不清了。

或许是他们的第一次,他拥她入怀的那一刻;

或许是他将母亲的镯子亲手带到她手上的时候;

或许是他父亲去世时,他与她促膝长谈的那个雨夜;

又或许是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,说着“你值得”“我愿意”的那个梦里;

还可能是他许诺与她携手共度一生的瞬间;

……

高小凤将左手扣在玻璃上,仿佛要透过它抚摸与自己咫尺之遥的爱人。

高育良将自己的右手覆在另一面,就如此这般两两相望。

 ☆★☆★☆☆☆★☆★☆★☆★☆★☆★

幸福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,等待与煎熬才是人生的主旋律。

一个小时,实在是太短暂了,容纳不下任何有分量的信息,却足以承受所有最真挚的感情。

长久别离的团圆,就在细碎与不连贯的问答中,消磨掉了。

对于过程,或许会模糊;然而它的尾声,高小凤却长长久久地烙印在自己的记忆深处。

“把泪擦干净再出去,外边儿风大,”高育良始终保持着如他的声音一般温暖、舒适的笑容。他顿了顿,“再见。”

一声道别,轻轻地,深深地。

高小凤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断裂了,在高育良背过身去离开的那一刻,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。

这一声“再见”,似曾相识,与过去的一幕重叠起来……

“小高啊,身体好了么?听你姐说最近生病了?是那天晚上回去淋了雨是么?”

“哎,你不用跟我否认,看看你的脸色。他们都跟我说了,是我大意了,没想到那天雨那么大,还留你聊到很晚。”

“最近很累吧,要工作,还要陪我谈明史,是我忽略了你的处境,不该只考虑自己。”

“《万历十五年》咱们也谈得差不多了,以后……再看吧。”

“不要放弃自己的爱好,你真的很有天赋,我相信你的愿望会实现的。”

“这是送给你的,之前跟你说过——张岱的《陶庵梦忆》。”

“以后你还像之前那样自学。咱们……如果有时间的话……也许……”

“这段时间打扰了,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愉快,谢谢。”

“再见。”

他站在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,说出这两个字,轻得仿佛耳语,生怕惊动了周围——虽然那里只有她与他。

然后,他离开了,她仍留在原地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她平生第一次,为父亲之外的男人流下了泪水。

一如今日——那天,她感到内心什么东西被一双手无情地攫走了。

从此,“再见”成了她对他一生的牵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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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目虽然是“再见”,不过其实呢,从这一章开始,我们的高老师才逐渐走上舞台中央,预知后事如何,请听......算了我这水平就不拽文了,努力更完吧O(∩_∩)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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